医学思想家—苏珊 · 桑塔格

发布日期:2019-05-30 来源:未知 浏览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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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医学思想家—苏珊 · 桑塔格

     

    “滑丝”是钳工、水暖工常常遇到的麻烦,螺纹凸凹间匹配松滑,无论如何使劲都无法“紧固”,随意出现“滑脱”。其实,学术上也有一种精神“滑丝”与思想“滑脱”,令学界困顿,也造就一个时代的思想停滞与平庸。此时,人们需要重新“刻丝”,才能根治“滑脱”。然而,不是每一位学者都是思想史意义上的“刻丝者”,尤其鲜有女性学人。但是,苏珊·桑塔格却是一个特例。

    对于医学哲学界来说,苏珊无疑是一个圈外的“陌生人”,她不是医生,只是一个病人,一个病史丰富的思想家病人,或者病人思想家,以至于许多医学界的朋友不知她的来历和显赫地位(她是美国思想界声名鼎沸的人物,她的精神独立、文章酣劲,锋芒文采兼备,汇思想家的深刻、学者的谨严、作家的文采于一身,她被誉为“美国的良知”,与西蒙娜·波伏娃、汉娜·阿伦特并称为西方当代最重要的女性知识分子),常常错过她的著作和思想。

    但如果认真研读她的作品,就会发现:对于20世纪医学思想史来说,苏珊是一盏“桅灯”。

    医学思想家—苏珊 · 桑塔格

    ▲ 青年苏珊·桑塔格

    这位目光深邃,饱含忧郁的知识女性命运多孽,她幼年丧父(早年在中国天津经营皮货,35岁时殁于肺结核),一生中多次与死神交手,最终于2004年12月28日死于白血病,在被白血病最终击倒之前,桑塔格曾两度罹患癌症,先是乳腺癌(1970年代中叶),然后是子宫癌(1990年代),但经历漫长的求医和痛苦的化疗,她两次死里逃生。[i]

    1978年,长期从事文艺批评和小说创作的苏珊·桑塔格开始着迷于“疾病的隐喻”的写作,这源自她罹患癌症的切身体验。

    在持续数年的治疗中,她深深地感到,在疾病带来的痛苦之外,还有一种更为可怕的痛苦,那就是关于疾病意义的阐释以及由此导致的对于疾病和死亡的态度。

    在很多人的眼里,癌症=死亡,死亡的隐喻缠绕着癌症,这使很多患者悲痛和沉沦,甚至放弃治疗。不仅如此,癌症还喻指着人格上的缺陷,“癌症被认为是这么一种疾病,容易患上此病的是那些心理受挫的人,不能发泄自己的人,以及遭受压抑的人——特别是那些压抑自己的肝火或者性欲的人”,原本躯体的疾病,却被过度“隐喻”,从中阐发出种种道德、政治和文化意义来。

    于是,她决定写一本探讨“疾病隐喻”的书,要将病人从隐喻中“解放”出来,首先要“揭露、批判、细究和穷尽”这些隐喻。

    医学思想家—苏珊 · 桑塔格

    ▲ 中年苏珊·桑塔格

    这本书里,苏珊没有囿于个人体验,而是将投枪伸向当代疾病史,全书由“作为隐喻的疾病”及“艾滋病及其隐喻”两篇文章组成,作者考察并批判了结核病(她父亲的克星)、艾滋病、癌症等疾病如何在社会的演绎中如何逐渐隐喻化,一个医学事件如何演化成为一个文学事件,一个道德事件,一个政治事件,甚至是一个经济事件的历程。

    书中,桑塔格还涉及了“隐喻”方法的本质,即“以他物之名名此物”(社会幻象的形成)[ii],以及隐喻性思维的发生发展过程, 在今天,也许更需要被纳入我们对疾病与人、与社会及文化之关系的研究视野, 并通过田野文本分析的方法, 给予更多的关注与思考。

    为公众理解疾病(同样也是误解疾病)提供了一套非医学的解释系统,疾病和伴生的痛苦是活的“炼狱”,既可以提升一个人的灵魂,也可降低一个人的灵魂。疾病的世界彻底分化了,医生的世界恰恰是狭小的世界,更阔大的世界是病人的幻象世界,以及小说家建构的想象(富含隐喻的)世界。

    不过,如果将苏珊的医学人文立场理解为劝慰病人摒弃一切主观的幻象,回到诊疗室里聆听医生客观主义的技术干预指令,那就是片面地理解或者干脆误读她的思想和姿态了。在她的思想基调中,固然有“反对阐释”(反抗“感性主义”),还原“词”与“物”的朴素关系的一面,也有质疑“客观主义”与“技术中立”的另一面。

    医学思想家—苏珊 · 桑塔格

    ▲ 重病的苏珊·桑塔格从西雅图乘机转运去纽约

    她同期的作品《论摄影》,以及生前最后一部作品《关于他人的痛苦》都聚焦于质疑与批评“镜-像”关系的另一面,她告诫沉迷于影像世界的人们(尤其是医学界):不应该陶醉于那“并非真实本身而仅是真实的影像之中”,警惕“照片对这个世界的篡改”,摄影“是核实经验的一种方式,也是拒绝经验的一种方式”,“既是一种假在场,又是不在场的标志”(或然性),对于医学来说,“遭遇痛苦是一回事,与拍摄下来的痛苦的影像生活在一起是另一回事”。

    因此,她提出:“照片是一种观看的语法,更重要的是,是一种观看的伦理学”[iii]这对于日益迷信,不断加重依赖影像资料的医学界来说,无疑是一声“棒喝”。难道我们对疾病现实的解读一定要通过影像来实现吗?

    苏珊把我们领回了轴心时代,柏拉图当年曾经用寓言揭示了这个秘密,在《理想国》第七章中,柏拉图描述了一个“洞穴”,人一生下来就被“囚禁”在这个洞穴里,手脚被绑着,身体和头都不能动,他们的眼前是洞壁,他们的背后是一个过台,过台背后是火光,火光把过台上人来人往的活动投射到洞壁上,洞穴里的囚徒便以为洞壁上晃动的影像是真实的。

    柏拉图告诉人们,洞穴就是我们的世界。恍惚间错把火光的投影当作了真实,我们能周旋的世界竟是如此狭小不堪。苏珊看来:人类无可救赎地留在柏拉图的洞穴里。我们看不到真实,却妄图通过摄影自成一个世界(以影像技术来营造一个被命名的真实世界)。无疑重影像而轻实在,重副本而轻原件,将成为一个世纪的“滑脱”。

    医学思想家—苏珊 · 桑塔格

    ▲ 晚年苏珊·桑塔格

    晚年,苏珊·桑塔格写了《关于他者的痛苦》,通过对战争影像的反思,揭示了影像泛滥对我们心灵的“钝化效应”,因为过量的影像常常使注意力、同情心麻木、衰减,也使得医学生的“感受新鲜感”和“道德的关切感”逐渐销蚀殆尽[iiii],这不只是影像的依赖症、强迫症问题,而是如何“审视他者痛苦”的伦理角色与职业精神命题。

    苏珊提醒我们,在道德陌生人与技术跋扈的语境中,他者的痛苦不可能自发地(拟或自觉地)“位移”或“转化”为自我的痛苦,无论是体验上,还是体察上,理论上,还是实践上,对于他者痛苦的“感同身受”(移情)都是不充分(甚至是不可能)的,相反,对他者痛苦的漠视(麻木或遗忘)却是人类良知难以跨越的“鸿沟”,也是医学人文的永恒呼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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